除旧迎新

除旧迎新。除掉丑男人，迎接热男儿。

每年春节回乡，总想起小学时读过的唐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催”。在机场看见的，在街上遇见的，尽是一些陌生脸孔。相见不相识。左边的少年那管鼻梁怎么和某昔日同窗如出一辙？前面那位小妞的背影总像某个女同学的倩影。岁月无情的流逝。生命却因为有爱而延续。9字辈的人都已出来社会大学了，我们这些早已荣升“叔叔”的级7字辈，唯有感叹后生可畏。20年的岁月鸿沟，长江后浪推前浪，不管是风流人物还是下流人物，一律都要大江东去，唯有一尊还酹江月。

这宁静海城也唯有这几天才热闹沸腾起来，餐馆里、购物场所里，都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走在熟悉的街头，那个据说有300多年历史的古老街道，小时候曾有许多同学住在这带，一砖一瓦都载着青葱岁月里数不尽的回忆。这里的房子除了有中国古建筑飛檐鬥拱、畫棟雕梁的設計外，另有一个特色——很长。长长回廊里住着几户人家，最尾的那家可以大力吹嘘说自己住在水中央。一低头就是茫茫海水，看尽潮起潮落。

在阳光凶猛的下午，穿过一个个骑楼，往空旷的屋子里看，偶会窥到中间坐着一名被岁月遗漏的老人，一脸空茫神情，像摆在灰色地板上的蜡像，阴森可怖。简直就是各类惊悚片的最佳场景。

回来才听说有所谓的家家户户装饰大赛。于是古房通通给吊上红灯笼，挂上金丝带、红布，贴上财神、招财童子的画像。红彤彤金壁辉煌，像洋佬岳父为了迎接东方女婿而堆砌出来的中国风情。最眩目配搭，最庸俗品位。只求抢眼，不讲和谐。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于是那些充满着斑驳岁月，光阴沉淀味道的古墙都涂上了新色彩，百年历史一笔勾销，这年头讲新斗快，旧房子也不例外，赶着要迎新岁。

虽然对古迹修复认识不多，不过也知道基本宗旨就是：只准还原，不可创新。被涂上最新日本漆的拉斐尔还会有价值吗？浓妆艳抹，穿上本季最新时尚的四施肯定被人遗弃。读报道说马六甲古屋许多已被革新之名毁了，看来这里君体也相同。其实那黯淡古拙，积满了时光重量的门贴上一纸春联，就是最美的画面，里面有人，呼之欲出，很有新旧对比，岁月交迭的特别年味。有几户比较懒惰的人家，什么也不贴不挂，总觉得顺眼许多。

我看着那些焕然如新的古房，想象着夜色来临，花灯初上，这里会是一片璀璨的灯海，东风夜放花千树，铺出最华丽，你我脑海里最理所当然的年夜，满足了大家的夙愿——新年不就是要热闹喧哗吗？

也许是那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大太阳，又或是脚下那尺寸不对的拖鞋，我走着走着，总觉眼睛刺痛，心头一片凄清惨澹。除旧迎新，除旧迎新——有些东西还是旧的好。

《新年期间写下的旧文。觉得写得还行。兜兜转转没人要登。唯有在这里亮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