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惹的祸

月饼不甜、男人不贱、月亮不圆─真是世界末日

曾几何时，买月饼庆中秋也成了一份苦差。

小时候临近中秋节时，妈妈上菜市场买菜时总顺道买几粒月饼回来。那时选择并不多─就只是豆沙或莲蓉，3粒一体装在塑胶包装袋里，大型象棋一样竖放在桌上。什么双黄单黄，听都没听过。味道不怎么样，那豆沙不够滑，那莲蓉不够香，偶尔还会有一种在塑胶袋里闷得太久的油哈味，不过大家还是吃得很开心。彼时中秋月饼重要性不大，主戏是母亲特意在小阳台摆的小桌子，上面都是菱角、花生、瓜子、糖果等令人垂涎三尺的小食；还有我们这群小孩的灯笼游行，大家提起灯笼从街头走到街尾，然后娶在邻居的停车场上玩游戏，直到当中一个灯笼着火，有人号啕大哭才戏终人散。彼时一切简单，不过却乐趣满满。

但是资本主义社会最厉害的一着就是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一杯咖啡可以衍生出摩卡、原味、冰沙等。每一回去那些国际连锁咖啡店总是战战兢兢，听那位服务员以一秒3个单词的光速来解释他们本月新产品《椰香焦糖玛琪雅朵冰沙》，还没来得及咀嚼那是什么玩意儿，后面那穿着小背心的妹妹已经开始翻白眼了─还不快点，本小姐我等不及要喝那杯加了3公斤糖的冰拿铁也。于是中年熟男唯有识时务的叫了杯橙汁，据说有抗老作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月饼也开始变出许多分身，而且变得比老孙的七十二变还厉害。单黄、双黄、冰皮豆沙、伍仁实在是普通不过。现在单是莲蓉已可分为白莲蓉、班兰莲蓉、绿茶莲蓉、芝士莲蓉、巧克力莲蓉……然后又可以继续分为白莲蓉单黄、白莲蓉双黄等，看得你眼花撩乱，不知该从何下手。你不喜欢传统口味，要点新意思？好，就给你新意思。那些名堂一丢出来，大慨可以出一本小型字典。爱水果的有草莓、苹果、火龙果、蜜瓜、水蜜桃、榴莲……不喜欢水果？不要紧，我们有提拉米苏、果仁提拉米苏、巧克力、果冻月饼、冰淇淋月饼……上了年纪的长辈不吃太甜的东西？没问题，咱们还有健康系列─低糖莲蓉、海藻班兰、低糖薄荷、低糖芦荟，要讨丈母娘欢心的小伙子快快做好功课。

千辛万苦，绞尽脑汁的选了口味，现在又要面临新难关─选礼盒包装。敬爱的客户先生，你要纸盒、铁盒、塑胶盒、板盒？你要圆型、方型、长型、扁型？你要深红、艳紫、百花齐放还是玉兔捣药的图样？你要吃完后可以拿来放纸巾的那个设计还是可以当扑满的那个礼盒设计？挑战一个接一个，绵绵不绝，轰炸不停，逼你早生华发。那嫦娥倒有先见之明，早早奔向月宫，不用受这些繁琐累人事困扰。

所以现在一走入百货商场的月饼摊子，看见那些琳琅满目，搭起来大约可以组成一条直通月球的大道的月饼礼盒时，大家都要陷入天人交战─母亲要伍仁，可是她会喜欢铁盒子还是纸盒呢？女友喜欢水果口味的，可是该买苹果、蓝莓还是蜜瓜呢？选了蜜瓜，要冰皮还是烧皮？要低糖还是莲蓉馅？兜了几个圈，多方衡量考虑，还是没有结果，于是开始头昏脑胀，心力交瘁─你别说，现代人的抑郁症就也许是从一块月饼开始。

《原文载于星洲日报星云版。好像没有吃过一片真正好吃的月饼，都又甜又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