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November 26, 2010

房东太太

有这样的房东。多好。

刚到都城求学时,在学院附近租房子住。那是一间古旧的双层排屋,楼上楼下共有六间房,我和同班同学租下其中3间。房东太太是一名印裔寡妇,渐白青丝梳起端庄的髻,鹰勾鼻上架一副眼镜,有不愠而怒的威严。

见了我们几个刚从乡下来的大男孩,首先来个下马威,“除了烧开水外不准开伙,不准带朋友回来,不准装电视,不准买电脑……”许多禁令,我们一一点头。有她在的日子,大伙当然循规蹈矩,她一外出到儿子家小住,我们就在家里煮大餐,请同学们回来吃;有名同学还买了一台小电视藏在房里,此乃越压迫越反叛的最佳实例。

她先夫遗照就高挂在客厅里,黑白分明大眼睛让你无所遁形。所以每次抵家门,总觉得有人盯着你看。偶尔深夜回家,更是感觉黑暗中有人与你同在,简直不寒而栗。

房东太太常推说“tak sihat”,一脸倦容托我们买淡米尔文报纸。举手之劳大家当然不介意。不过纳闷的是买了报纸回来,就见她在园子里劳作,而且那翻土之势凌厉有力,有把野草连根拔起的狠劲,绝对不像是在病中。

记得有一次她叫我到对街金店取回一些饰品,到了那里,我向店员甲说明来意。店员甲转身向乙喊话:“那个印度安娣的耳环,刚才她打电话来说会叫工人来拿。”工人?每个月付房租让她花的我竟然沦落为工人。

房东太太尽管已经60有几,却依然有少女的矜持。风雨过后归家,咱们的衣物安好搁在沙发上,外头吊着一排湿漉漉的内裤,滴答滴答地泣诉被遗弃的悲惨。男女授受不亲,贞女是不会碰丈夫以外另一个男人的贴身衣物的。所以雨季来临时我们常有没内裤更换的烦恼。

在懒洋洋的周末午后,房东太太偶尔会话当年。说她从前住在巴生,说她男人是心脏病死的。“他心脏病发作的那天,我一喊左邻右舍都跑出来,他们都是医生。”我到现在还四处寻找这位于巴生,据她说整条街都是医生,卧虎藏龙的住宅区。 自己搬离那里已经有18年之久,不过每回经过那一带,从前生活点滴总再次萦绕心头,十年人事几番新——房东太太想必已经在天堂和老公幸福团聚了吧。

《原文载于星洲日报星云版。当年一块租房的小同学似乎都下落不明。大家都是彼此生命的过客。人生如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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