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听说俺要飞柬埔寨的暹粒时,基友们一脸苦容,好言相劝:「听说那裡的卫生条件很差,满街都是乞丐,你承受得了吗?」「听说那裡的乡间满佈地雷,有游客赶着要方便,进入丛林裡解决,结果回来时不见了一条腿,你还要去?」「听说那裡疟疾桉子很多,你敢去吗?」
种种危言耸听,苦言相劝,几乎没声泪俱下,好像唐辛子要到伊拉克当志愿军似的,要俺三思而后行。
对 他们来说,唐辛子这类因怕髒而不吃路边摊,因怕晒从大街走到地铁站也得撑伞,枕头套若有一点污点就彻夜难眠的假贵公子,最适合就是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上逛 那一个袋子可以养活非洲一百名飢民的L品牌店,在新宿车站外走走各式各样的创意品牌小店──怎麽可以到一个没有十层冷气百货商场的地方呢?
哈,你们都太小看俺了,唐辛子体内流着的是向前挺进冒险拚博的热血!(想想那深手不见五指的黑房,裡头可是龙蛇溷杂,有随时伸出来的魔爪熊抱等,俺可是义无反顾的就勇敢闯过去了。)
所以在装好三瓶防晒膏、六张面膜(美白保湿去角质回春等一应俱全)、一瓶润肤乳液、一支唇油等大约七公斤重的「在四十度曝晒风沙肆虐下依然水铛铛──特别战斗配备」后,俺就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往暹粒飞去。
关于柬埔寨之歌每个城市都有一首属于他自己的一首主题歌。
《北京一夜》开首那一齣京剧吟唱,很快就让人想起了那红彤彤闹烘烘的中国北京;巴黎有一首《Dream a Little Dream》,那轻鬆上口的旋律令人想起了在巴黎某个公园散步的清爽秋天,大马在若干年前也曾有一首土土的《榴槤飘香》,歌颂这令人又爱又恨的果王。
俺想柬埔寨的主题歌应该就是那首陈淑桦的《滚滚红尘》。
初到贵境的人,都会对那漫天飞扬的黄沙大喊吃不消,到各种景点走一走,没有一个不是一脸风霜的狼狈而归。
那像狗仔队般无孔不入的黄沙,是俺这一趟柬埔寨之行的最大假想敌,所以每天都大费周章的把自己包得像个最称职的塔利班女人,但挡住了鼻孔,它从你耳孔乘虚而入,挡住了耳孔,它鑽入你的头髮深处,防不胜访。
于是唐辛子唯有天天在路上高唱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两的黄沙流;分难分聚易聚,爱美男的千古愁;于是不愿走的你,要摧残已不美的我,滚滚红尘裡有哭泣 的身影,哀悼破相的传说……」
关于吴哥遗址拥有「世界七大奇蹟」之誉的吴哥遗址,当然是柬埔寨的重头戏。没有了美丽庄严的文化瑰宝吴哥,柬埔寨就只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国,好像没有了鸭子唇的舒淇,成了美女甲乙丙丁,魅力全失。
好多人对这不费一钉,人类古代建筑史上的奇蹟发生兴趣是源自年前那套除了安哲莲娜就一无是处的大烂戏《古墓奇兵》,但你我这类文化人更印像深刻的还是王大导南洋情调洋溢的《花样年华》,那藏有周慕云小秘密的荒芜树洞──「我曾经爱上一个人,后来她走了……到底身在何方」。
俺赶上的是吴哥窟的日出,起了个大早,凌晨五点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通往吴哥窟的大路两旁是一列列茂绿深幽的树丛,tuk-tuk车缓缓地前进,凉风习习,十分的舒服写意。
到了吴哥窟的门前,那时才真的让它的气势磅礡给震悸了。走过那护城池,俺与身旁大约三千名游客朝圣似的像那莲花宝塔迈进,黑暗中的吴哥窟自有一派庄严肃穆,摄人神魂。
然后第一道阳光静悄悄划破那厚黑的云层,那五朵莲花突然就活过来了。那黑色的剪影在金黄色的云彩裡发出一种最神圣的美,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那真是所向披靡的美呀,人间难得几回见。(因为过份美丽,俺这类摄影白痴也照出一些让人惊歎的好照片。)
建造于九世级至十三世纪的吴哥遗址裡大小建筑据说高达600多件,但让游客参观的只有37座左右。俺拿的是三日通行証,该去的都去了。
印象深刻的有Bayon,俺想除了罗浮宫裡那最近大出风头肥婆的微笑外,世界上最具感染力的就是这高棉的微笑了。这举世皆知的四面佛塔裡,每个塔顶都是带有微笑的巨脸(据说是国王闍耶跋摩的凋像,真是纳西斯得可以),四面八方的看着世人,世间还有什麽烦事?都一笑置之吧。
还有《古墓奇兵》的场景Ta Prohm,恆古建筑与参天巨树之间的角力,在石头间纠缠交错的树根,带有绵绵不尽的馀韵,一再的显现了大自然的威力,也见证了人世间的兴衰。
曾经显赫一时,繁华过后,只遗留下一大堆的石头,光辉不在,风采不见,淹没在茫茫丛林中,正是繁华尽处,已是苍凉。
所有遗址裡头的壁凋,也是鬼斧神工,栩栩如生,值得细细品赏,若能清楚每个凋像的典故的话,更能投入其中,记得要做些 课或请个好导游。
俺猜古时的高棉人应是天生小脚或者每位都是爬树高手,所有吴哥遗址裡的阶梯都是一项体能挑战,绝对的《Fear Factor》,那往上望下陡峭得近乎垂直的梯级,会让人生畏。
笨拙的唐辛子几乎是手脚并用,竭尽全力的上下各高塔,远远望去,像一隻患上小儿痲痺症的猴子,魅力全失,无怪乎所有日韩欧美帅哥都对俺视而不见,呜呼哀哉。
吴哥的游客多来自韩国、日本、法国。洋鬼子多是背包友,三三两两,踏着脚车,到了古迹就拿手中的旅游手册来对照一下,慢慢地让眼前美丽的景象在脑海裡沉淀下来。
最嚣闹的还是所有龙的传人,一团团的来,一团团的闹,大家都练就了一身狮子吼的好 夫。
俺在 Bayon裡听到这样的对白:
「好热呀,几时回饭店呀?」
「是呀,看来看去都是石头。」
「回饭店好,可以到泳池裡游泳。」
划破了那庄严宁静,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此时此刻,再美的高棉微笑也难免带一些晦涩。
除了吴哥遗址,整个暹粒给人的感觉好像80年代早期大马的乡镇情景──在水稻田裡劳作的农民和水牛(欧美游客:「长长弯弯的角,灰黑的身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东方的水牛?太神奇了!」),片片湿地裡飘浮着清雅宜人的莲花,绿的树林,蓝的天空(热得把人溶化的太阳),小镇风光自有它的一番韵味。
关于柬埔寨人这个曾经强盛无比,版图覆盖整个东南亚的王国,实在是苦难太多。
先是不安份的邻居频濒向这个富庶的国家多番进攻,让他们大气也不能喘一个,后来更有那最惨绝人寰的自己人红高棉,国内一片腥风血雨,哀鸿遍野,这个为自己的神建造了各种最富丽堂皇庙宇的虔诚子民似乎未有收到多少庇护。
柬埔寨是全世界最穷的国家之一,90%的子民在金钱上没有能力看医生,人民年度生产总值低于270美金,而日本人是多于30,000美金。
连年的战乱,流离失所,饥寒交迫,苦难似乎已与柬埔寨人划上同义词,但他们都一派乐天,见到每名游客都送上那如三月春风般温透人心的高棉微笑。
路上满满是讨生活的街童(乞丐倒没想像中的多),见了你就冲上来推销他卖的明信片、手环等小玩意,大家的台词如出一辙(有学校可上乎?),「One for one dollar,see,123456……,please buy from me……」那英文说得比本地一些高中生还流利。
见了东方面孔,多半会换上日语或华语碰碰运气,靠的是自己的努力来挣钱,比各种偷鸡摸狗的毛贼都高尚得多。派一些糖果铅笔给他们,他们会礼貌的双手合上的道谢。
俺派着手上的铅笔,想像自己是到非洲救济的大慈善家,第三世界的救世主,就快要上天堂了,但对这些衣不蔽体的小童,所能做的也有这麽多。
难忘的是在金边杀戮战场遇见的一个小孩,瘦骨嶙峋,套着一条不合身的衣裤,白色的上衣染有几圈最新最强的白丽也洗不掉的顽固污迹。
他脸上挂着一个最真的笑容,与身边的小朋友说着玩着,突然间,他的小友在俺面前掀起了他的上衣,露出了他左腰边半个巴掌大的烂疮,他快快把衣服拉下,一脸尴尬,好像让人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那小友还指着他的大腿,看来那裡也有这麽一个烂疮,俺乾巴巴的看着,也不知能做些什麽,他很快的又笑起来了,让俺这类为了鼻头上突冒出来的无耻痘痘而整天闷闷不乐的人惭愧。
那腼腆无奈的笑脸,至今也忘不了。
他们三餐也不温饱,但内心肯定要比我们这些天天大鱼大肉的人开心快乐多了,佛家说的一瓢饮、一篓食,而不改其乐真的就在他们身上体现了。
柬埔寨人都劳动,男的精凋细致,女的身段曼妙,肥人的比率少之又少,臃肿难分的都是游客,瘦身公司来这裡投资就好比到中东推销猪肉乾一样,不如把金钱投到海裡算了。
华灯初上时分,暹粒最繁华的Club Street都围上栅栏,有警员镇守着,不让在裡头享受着纸醉金迷的财主们受到搔扰。
栅栏裡满满的异国料理馆、按摩院、酒吧、商店;栅栏外是满满的tuk-tuk车司机、街童、乞丐。
游客在他们的方寸天堂裡喝着一杯10美元的鸡尾酒,外边乞讨的柬埔寨人也只要一美元就能养活自己和怀中的孩子,繁华及衰败的对比,好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过。
《原文载于www.fridae.com》